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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师: Alvar Aalto, Elissa Aalto
- 项目年份: 1956 年
在威尼斯双年展花园(Giardini della Biennale)绿意盎然的边界之内,矗立着一座规模虽小却蕴含着坚定信念的建筑:芬兰馆。该馆由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和艾丽莎·阿尔托(Elissa Aalto)为 1956 年威尼斯双年展设计。与周围那些气势恢宏的展馆不同,阿尔托设计的这座建筑并非旨在成为永久性建筑,而是作为一个单一展览季的临时展览空间。然而,近七十年过去了,它依然屹立不倒 —— 历经风雨,坚韧不拔,散发着静谧而迷人的光彩。
尽管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在世时从未在意大利实现过任何大型建筑项目 —— 他设计的里奥拉教区教堂直至他去世后才得以竣工 —— 但他对这个国家,尤其是对威尼斯的热爱,却有据可查。他的妻子艾丽莎·阿尔托(Elissa Aalto)经常讲述他对这座城市诗意氛围和艺术活力的钦佩之情。然而,阿尔托对威尼斯的欣赏远不止于其浪漫的形象;他还同样被这座城市在功能设计上的智慧所吸引。正如他曾经指出的,这座城市优雅地解决了一个核心基础设施难题:将水上交通和步行交通分隔成各自独立但又相互交织的系统。在威尼斯,移动成为了一种精心编排的舞蹈 —— 层次分明、和谐有序,且深深融入了城市肌理之中。

芬兰馆的设计委托来得突然,且诸多情况尚不明朗。该馆是在时间极为紧迫的情况下设计的,最初被设想为一个临时展览空间,几乎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会在 1956 年双年展结束后继续留存。然而,这座建筑却丝毫未流露出这种不确定性。它的形式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决,也看不到仓促决定的痕迹。从概念构思到施工建造,展馆充分体现了阿尔托成熟作品所具备的特质:概念清晰、形式克制,以及对材料的高效、经济利用。即便在压力之下,这座建筑依然坚定稳固 —— 它扎根于坚定的信念,而非妥协让步。

“这座展馆当初仅是为 1956 年双年展上的芬兰展览而建。就连它的选址原本也只是临时性的。然而,即便到了今天,展馆依然屹立不倒,尽管如今芬兰的展览是在共用的斯堪的纳维亚展馆中举办。”——艾丽莎·阿尔托(Elissa Aalto),1987 年
芬兰馆专为 1956 年威尼斯双年展设计,本无意成为永久性建筑。它被构思为一座临时建筑 —— 一座可搭建、使用,并最好能拆卸或迁移的建筑,“犹如帐篷一般”,正如阿尔托(Aalto)所言。然而,它却远远超出了最初的设计用途,一直留存至今。这座展馆历经近七十年仍屹立不倒,这不仅证明了其建筑设计的清晰明了,也彰显了其物质存在的坚韧与持久。


尽管此后芬兰的展览已迁至共用的斯堪的纳维亚展馆,但阿尔托设计的小型木结构建筑却依然留存。它占地面积小,风格低调,使其能够隐于背景之中 —— 不张扬,也从未要求被拆除。或许正因如此,它既未被视为过时之物,也未被视为碍事之物。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已从一座临时展览馆演变为具有历史意义的建筑: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在世期间在意大利土地上建造的唯一建筑作品。就连他另一座著名的意大利项目 —— 里奥拉教堂(Riola Church),也是在他去世后才竣工的。
从结构上看,这座展馆建立在一个简单高效的木桁架和无柱空间系统之上。垂直支撑结构被整合进界定周边轮廓的传统轻型木构墙骨柱墙体中。在墙体上方,一系列木桁架横跨室内空间,支撑起屋顶平面。为了实现阿尔托(Aalto)对间接光线的终生追求,设计中引入了一个次要的三角形结构模块 —— 该模块有效地将屋顶分割成两个微微分开的平面。这个分割面朝西南和东北方向,形成了狭窄的高侧窗开口,能够捕捉低角度的日光。三角形结构本身覆盖着光滑、圆润的表面,有助于光线向内反射和散射,营造出一个柔和明亮且氛围宜人的室内空间 —— 这种氛围与阿尔托最为人称道的空间特质相契合。


除了引入自然采光之外,这些三角形结构还出现在建筑外部 —— 既作为几何造型的表达,又起到结构加固的作用。它们像铰接框架一样安装在建筑转角处,在加固轻型木构体系的同时,也塑造了室外空间。这些三角形结构框定了一个小巧的庭院,并将屋顶的建筑语汇延伸至地面。正如屋顶的三角形通过开口和抬升来引入光线,外部的三角形则通过点缀和折叠来界定入口和集散区域。这种内外呼应的三角形设计语言,形成了一种连贯的结构与空间逻辑,巧妙地平衡了轻盈感与稳固性、私密性与通透性。


或许最为精妙却极具影响力的设计细节,在于外部三角形框架被微微抬离地面的方式。这一细节 —— 极易被忽视 —— 却产生了空间与环境层面的双重效果。从空间角度来看,这种抬升赋予建筑一种轻盈感;尽管木材材质厚重,但这些大型结构却仿佛轻盈地漂浮着,呼应了建筑最初作为临时建筑的本质。从实用角度而言,这一设计是对场地条件的周全考量。在威尼斯潮湿且易发洪水的气候条件下,将木材与地面隔开,可减少水分滞留,从而延长材料的使用寿命。这种静默而富有远见的考量,很可能正是展馆得以长久留存的关键。原本仅打算使用数周的建筑,凭借此类细节设计,竟已屹立近七十年之久。


“这座采用轻型结构建造的展馆,坐落于威尼斯双年展中为芬兰预留的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块上,它是一座完全‘非永久性’的建筑,可以拆卸并储存起来,或者在必要时在展览之间迁移至其他地方。因此,我们的目标是为这座主要用于在地中海地区使用的‘可储存’艺术展览展馆找到一个经济高效的解决方案。” —— 吉安尼·塔拉米尼(Gianni Talamini)
如今,即便那些对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的建筑并不熟悉的人,仍可能通过另一种媒介 —— 家具,来识别他的木制作品。他在层压木弯曲技术上的精湛造诣 —— 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标志性的 66 号椅和 31 号椅 —— 早已超越了建筑讨论的范畴。这些简约而优雅的家具造型,已悄然走进世界各地的家庭、教室和公共室内空间。像宜家(IKEA)这样的公司,纷纷效仿、改良并重新诠释这些家具的设计语言,让阿尔托的形式美感融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同样,这种对木材既作为结构又作为表面、既实用又富有诗意的深刻尊重,也贯穿于芬兰馆背后的建筑设计理念之中。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木材 —— 在阿尔托的设计理念中占据核心地位 —— 却是威尼斯最难使用的建筑材料之一。这座城市常年潮湿的气候和频繁发生的洪水灾害,给木结构建筑带来了严峻的考验。然而,阿尔托却受邀几乎完全使用木材来建造这座展馆。从墙骨柱墙体、桁架,到三角形天窗框架、结构支撑以及外墙覆层,几乎所有构件都采用了木材。奇怪的是 —— 或许这是有意为之 —— 这些木材构件均未以自然状态裸露在外。与阿尔托那些常展现桦木胶合板温暖质感、天然纹理的家具不同,这座展馆的木材表面被完全涂覆并进行了油漆处理。木材的自然质感被低调地隐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白色和蓝色 —— 芬兰的国色 —— 这一内敛而克制的色彩搭配。这些颜色不仅具有象征意义,还具备实用价值:它们在无声中彰显了国家身份,同时也为建筑增添了一层额外的保护。油漆既成为了建筑的视觉标识,又化身为保护屏障,为木材抵御阳光和雨水的侵蚀,这很可能正是这座建筑在不利于木材保存的环境中得以长久留存的原因之一。

芬兰馆处于一种静默的矛盾状态之中。它最初设计用于承办的展览,如今已被纳入更广泛的斯堪的纳维亚展区之中。展品不断更迭、融合并迁移至他处,然而展馆却依旧矗立 —— 空置、朴素且坚韧地存在着。或许它得以留存,是因为它是阿尔托(Aalto)在世期间于意大利土地上实现的唯一建筑作品。或许它紧凑的规模,使得其继续存在比拆除重建更为经济便捷。又或许,从更具诗意的角度来看,它依然在此,是因为它持续散发着一种静谧而明晰的气质 —— 它那小巧的占地面积、考究的细节处理,以及挥之不去的使命感。

第 19 届威尼斯国际建筑双年展正聚焦于探讨此类建筑如何实现长久留存。芬兰馆 —— “守护之建筑”(Architecture of Stewardship)这一主题展览,将人们的注意力从形式上的壮观景象转移至建筑得以长久留存背后那些不为人知、持续不断的付出:维护团队、修复师、管理员以及守护者们,他们默默守护着我们的建筑遗产。在此背景下,芬兰馆不仅仅是一个展品,更是这一主题的具象化呈现。它并非依靠宏大的姿态或庞大的规模得以留存,而是凭借着悉心的照料 —— 集体的、持续的,且饱含人文关怀的照料。这座建筑不仅由木材构筑而成,更凝聚着人们持续不断的关注与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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